人們經常發現:許多優秀甚至偉大的科學家,晚年會相信一些荒誕的東西。科學家不是一批最具理性的人嗎?不是講究嚴密的證據嗎?不是推崇批判性思維嗎?筆者想:如果僅僅看到科學家的理性和嚴密,并不理解科學家最重要的素質。
在筆者看來,科學家身上最重要的素質是好奇心。
好奇心是科學探索的動力,邏輯和理性思維只是探索過程的工具和手段。好奇心能把人帶入科學的殿堂。但是,優秀的科學家更容易發現科學和理性的局限性。故而,這種局限性也很容易把優秀的科學家引入哲學、玄學甚至宗教。他們不會輕易肯定或否定任何一種可能性。
“知之者不如好之者,好之者不如樂之者”。
當科學家遇到感興趣的問題時,其實并不在乎是否屬于自己的專業、也不在乎別人會不會笑話自己,他關注的就是要把這件事弄清楚。所謂“朝聞道,夕死可矣”。“沒有矛盾就不是真正的問題”。科技工作者經常遇到的困惑就是各種觀點的矛盾和沖突。他們的日常工作,就是要發現矛盾、并把這些矛盾理清楚。如果科學家的邏輯混亂,怎么進行日常工作呢?
筆者從事技術創新工作,也經常遇到矛盾的現象和觀點。這些矛盾才是真正促進人思考的東西。五年前筆者在清華做了一個關于智能制造的講座,題目就叫:“智能制造:在困惑中前行”。這些矛盾往往是在實踐中體會到的,缺乏實踐也就看不到問題。但是,要把這些矛盾問題想清楚、需要把知識結構化起來,需要理論分析和研究。筆者花時間思考這些思考,也是因為興趣。筆者在文章中經常批判專家:往往是因為聽到某位專家的錯誤(片面)的觀點,引發了筆者的興趣。
哲學界曾經有種說法:哲學匠很多而哲學家則很少。在筆者看來,哲學家是那些真正喜歡研究哲學的人,而哲學匠是以講哲學為生的人。同樣,文學家少而文學匠多。魯迅筆下的孔乙己就是典型的“文學匠”,把“回字有四種寫法”這種無聊的事情作為學問。從某種意義上說,“家”和“匠”往往可以從動機上加以區別:“家”為內生的興趣驅動,“匠”為外在的功力驅動。一般來說,人的內在動力是大于外在動力的。
科技界應該也是一樣的:真正的科學爭論應該是為了解決那些有意思、有意義的問題,而不是為了個人的利益和聲望。所以,不久前關于疫情的一場爭論,有點像科學爭論了。
筆者認為:面向科技強國的人才培養,關鍵是要培養學生的興趣。
有了好的問題,才能促進人的思考。越是有矛盾的事情、沒有標準答案的問題,越容易引發人們思考的興趣。久遠的歷史和成熟的科技,往往都是有標準答案的,未必適合培養興趣。技術創新沒有標準答案,但絕大多數學生往往極少有接觸的機會。容易引發興趣、沒有標準答案的問題,往往是社會上的熱點問題。由此觀之,社會問題的禁忌太多,不利于科技人才的培養。